宿公美文江湖忆那些年,我曾经的钓鱼朋

《大付,你在俄罗斯还好吗》

不是远洋轮上“船长”“大付”之类

那个水手称喟

这是我一个钓鱼兄弟

姓付

高个壮实的小伙子

所以叫他大付

他小我几岁

我们在一起搭伴钓了几年鱼

主要是去碧流河

九十年代时

碧流河水库确实是出了几年好鱼

鱼情火爆

沈阳各鱼具店趋之若骛

发车都发“疯”了

四五十人塞一大客

忽忽地往那儿干

沈阳这帮钓鱼的

只要哪儿出鱼

跋山涉水

穿州过县

千辛万苦

起早贪黑

在所不辞

照毛头话讲

那真是“特别能战斗”

碧流河是条河

与它毗邻还有一条河

叫蛤蜊河

拦河筑坝

一坝截两河

成了水库

取碧流河水库

辽宁省最大的水库之一

库区上游在桂云花

下游大坝在双塔

从桂云花到双塔好几十公里

要想围着水库转一圈

大概没有一百几十里地下不来

我钓鱼只在桂云花

双塔一次没去过

因为在我的经验里

大坝深水水域

基本是没有什么好鱼情的

水库管理处在桂云花

到碧流河水库钓鱼

每次都必得先在水库管理所买钓鱼票

买下钓鱼票后

你开上车爱往哪儿跑

那就没人管了

水库管理所备有摩托艇

它会沿库区巡行查票的

钓鱼票倒不贵

每人一昼夜15元

大礼拜去

两天两宿或是三天两宿也就30元

车费35元

再加上人吃鱼喂乱七八糟开销

一趟百十块钱够了

水库固然大

周遭一二百里地

但它四周皆是大山

有路能够通达水边的地方

其实并没有几处

而桂云花一带

可钓区域就十分广阔

一道分水岭

岭这边是碧流河进入水库的水域

岭那边是蛤蜊河进入水库的水域

而每一边又都各有湾岔

蛤蜊河那边

有一道沟、二道沟、三道沟、老龙头等等

碧流河这边

有果树园、养殖场、狐仙洞等地区

所以到了桂云花

一般也就无须再往别处跑了

每回钓鱼车一到

桂云花当地村民的“三轮蹦子”小货车

早已齐集于此

你把大背囊往车上一扔

上去坐好

只要说一声想往哪儿去

它“膨膨膨”一路黑烟送你走

跑得飞快

我们笑谑说

“光膀子系领带,

三驴蹦子八十迈”

不消一眨眼工夫

一车钓鱼人

就像几十个芝麻粒撒进大山

踪影难觅

再就谁也不知道谁都钻到哪儿去了

有的是没头苍蝇盲目瞎跑

有的是心里有数目标

明确直奔老地方

有个“老钓鱼的”姓汪

人都叫他老汪

四十多岁

这老兄行踪最为诡秘

每次下了钓鱼班车

别人火燎屁股般

争抢着匆匆坐上三驴蹦子开拔

他不

消消停停坐那儿抽烟

不论谁招呼他

“走啊,怎么还不走”,

他都笑笑:

“不忙,抽完这根烟,你们先走吧。”

等到别人悉数散尽了

他方起身

神不知鬼不觉

奔自己那地方去了

班车归返时间是定规好了的

是时人们回到车上会齐

到点就开

缺了谁也不等

因为有不少人

是要接续着留在这儿钓的

回头搭别的班车回去

到车下汇齐的钓鱼人

有得意

有失意

获量大的志得意满

站在车下

鱼获撂在旁边

不断问候着各路归来者

钓得不怎么样的

则钻进车里

帽檐压得低低的眯着去了

不过人们发现

老汪几乎每回都是得意者之一

在别人都钓不到大鲫鱼的时候

他就能钓获清一色大鲫鱼60多斤

全都一斤二三两往上

一斤以下的一条没有

钓鱼人都知道

一斤往上的野生大鲫

最是稀罕物

一条一斤的野鲫

是拿条三斤的鲤子也不换的

不过老汪绝不张扬

再怎么得意

也都早早钻车后头

坐着眯起来

鱼获包塞到车座底下

尽量不予示人

当然瞒是瞒不住的

人们你传我、我传他

不时便有人

拉出那包“见识见识”

啧啧连声

就弄得大伙羡慕忌妒恨

真眼馋哪

显而易见

老汪老马识途

找到大鲫鱼的“密穴”了

他又老奸巨滑

守口如瓶

讳莫如深

无论谁问“哪儿钓的”

他都笑模笑样

“王顾左右而言它”

让你云里雾里

一句真话捞不着

再下回

就有人存心想跟踪探秘了

下了车

你坐下抽烟

我也坐下抽烟

就想看你往哪儿去

可老汪向来玩独的

且能沉得住气呢

你不是坐着不走么

你不是也坐着抽烟么

那好

你抽一根

我点上第二根

你抽两根

我再点上第三根

直到妄图窥秘者

实在耗不下去

扛包走了

他这才独自往那不为人知的去处去

我朋友大付性情豪爽

乃义气中人

这日在桂云花下了钓鱼班车

把背囊往老汪身边一撂

“大哥,

今儿你是带我也得带,

不带也得带,

这把我跟你走定了。”

碰上这道号的

老汪也没招

“那就走吧。”

领大付碾转跋涉到二道沟砬子头

一个乱石窝子处扎下了

鱼倒也钓到一些

一二斤重的鲤子钓了十几条

鲫鱼是一条没见着

大付说

是这地方么

老汪做纳闷状

“就说是呀,

鲫鱼怎么就都走了呢?”

大付遂也就明白

后来再也不薅住老王跟人“走定了”

害得人胡乱领个地方支应你

宁可这回不钓鱼

何苦呢

再下回

大付便一个人跑到“老龙头”去了

白天鱼情清淡

没想到晚上钓鲶鱼倒开了锅

他备的饵是生羊肝

切成香烟粗细的条条

半支香烟长短

穿到钩上即可

羊肝膻味大

又是夏天

白天晒了一天

晚上打开饵袋时

羊肝已臭了

膻臭膻臭的

不曾想钓效却竟出奇的好

从天煞黑时鲶鱼开始咬钩

到夜里11点

鲶鱼觅食高峰过去

就这两个多钟头时间

四把海竿忙不过来

撤下两把

后来两把也忙不过来

基本是扔里就咬

他一气钓了60多斤鲶鱼

大的7斤多

小的也有一二斤

那次我没跟大付去老龙头

而是跟另一钓友朱大夫

去了狐仙洞

钓了些鲤鱼之类

班车要往回返时

有两个年轻钓客回来了

收获也有六七十斤

但全是大个儿

鲤鱼都是十多斤一个的

最招人喜欢的是一条大鲶鱼

足有十四五斤

这样大的“老鲶”我头一回见

真是太招我稀罕了

一问哪钓的

说是在桂云花下车

一直往里走走到头

然后雇老百姓用船送到对岸钓的

我知道了

那一岸是蛤蜊河老河的主河道

乃大鱼的糜集之所

山高林密

岸势陡峻

正乃所谓人迹罕至之地

此前大概从来也没有人去那里钓过鱼

另有一伙钓鲶鱼的

收获也是不菲

用水产行鱼贩子们

专用的那种塑料鱼箱装着鱼

满满的两大箱

足有百十斤

但个头小

多是半斤来重的鲶鱼崽

他们是下的趟钩

晚上贴水边布排

一布就是几百米甚至几里地长

用蚯蚓

钩下到离岸仅一二尺远

尽管肉食性的鲶鱼

夜里是走边觅食

但真正“走”到离岸一二尺远地方的

毕竟是鲶鱼崽子多

大个鲶鱼据说夜深人静时

也会至岸边捕食蛙类田鼠

但走边“边”到那个程度

毕竟少

北方钓客在水库钓鱼

基本是海竿远投奔大个儿

不过纵使是手竿钓

北方客仍是钓风骠悍

我和朱大夫在狐仙洞

就见到两个专使手竿的钓客

手法了得

平时玩养鱼池

垂钓时间短

水面小

鱼密度大

做窝可以量小勤投

且应均取发窝快的散饵做窝

而水库则不同

鱼本来密度就稀

加上烟波浩淼大水面

鱼来得快

去得也快

又是手竿近钓

诱鱼集鱼留鱼愈发不易

而凡来碧流河水库钓鱼的

垂钓时间一般都是至少两天

所以饵窝相对要求持久

而欲求持久且诱效强

唯推豆饼块为首选

豆饼块坚硬抗泡

气味强烈

鱼群诱来只可啄食表层泡软的屑渣

所谓“可即不可食”

能将鱼儿长久地诱留在窝中

我那次在狐仙洞见的两个手竿钓客

选一处钓位坐下

先以散碎速效香诱饵做窝

试钓一两小时

一看上鱼情况尚可

两人碰一下

“怎么样?

不走了?”

“不走了,

就这儿吧!”

于是便拎出口袋来

掏出豆饼块子

噼里扑嗵这就开投

这一顿扔

整整一编织袋子豆饼块扔进去

随后的两天

二人坐食其窝

效果那叫一个好

发窝后一根手竿忙不过来

这一趟

他们每人获鱼都在六七十斤往上

唯一有点不尽人意的

是鱼普遍偏小

百分之九十以上

都是半斤左右的小鲤拐子

鲤鱼这么大

按说应该还在“鱼苗”范畴

沉甸甸那么一大包拎走了

让人有种拳拳的惋惜梗

在心里下不去

我和大付后来也钓过一次狐仙洞

不过那次的情形

说起来挺瘮人的

天色将晚

要黑没黑的时候

大付从山坡林子里下到水边

失色掉魂地跟我说

“咱走吧,挪别处去得了,

狐仙洞这地方不能呆。”

我望着吓得脸都变了色的大付

问为什么

他说

“刚才我到山梁上拣柴禾,

准备晚上做饭,

看见个一个老头,

一袭白衣,

站在前边小毛道上,

吓得我下意识地回身想喊你,

就这掉头看你的工夫,

再回头时,

小道上的老头已经没了……”

听他这样描述着

我望着暮色中的那条苍茫小道

后背不觉一阵阵冒起凉风

可是水库钓鱼

安营扎寨铺了一大摊子

挪个地方不容易

再说天都快黑了

只得算了

硬着头皮留下来

虽说我从来都觉得

迷信是个挺可笑的事

但大付粗犷豪爽

是个颇有担当的爷们

他绝对不会自个儿吓唬自个儿

那个倏忽蒸发的白衣老头

应该不会是他杜撰出来的

若说那是个人

可当地百姓绝少来这地方

再说山民砍柴下地

哪个会是一袭白衣?

若说不是人

是鬼?

是仙?

自己又很难让自己相信

然而大付既便后来说起这事

也仍然都是何时说起

何时失色

大付平时不上班

原是在工厂当工人

后来工厂黄了

他去五爱市场卖袜子

五爱市场是最早兴起的

东北最大的服装批发集散地

当年在五爱市场打天下的业主

后来大多成了腰缠万贯的富豪

那时大付积蓄少本钱薄

在五爱市场租不起摊床

只在两个摊床之间

占个小过道撂摊卖货

很寒碜的

货都是他背个大蛇皮包

坐火车去南方上的

针织背心了袜子了什么的

背回来往外批

再后来就不在五爱市场干了

去了俄罗斯

先也是倒腾点服装

后从国内弄了彩电散件

过那边组装起来卖

再后来就是倒腾装修材料

在俄罗斯开店卖

据说非常抢手

生意兴隆

再后来想是有了相当的积蓄

把老婆孩儿

也都接到俄罗斯定居去了

刚过去时

隔个年把的还回来一次

看望他父母

每次回来仍是要约我上碧流河钓趟鱼

告诉我说

俄罗斯那边

他在西伯利亚地区

真是钓鱼人的天堂啊

随便哪条小溪小河

野生大鲫都厚得要命

因为那边没人钓鱼

最后一次回来

他让我帮他打听

哪有卖钢丝脑线的纯钢鱼钩

说要上贝加尔湖去

钓凶猛的掠食性鱼

我帮他问遍了几十家渔具店

也没淘弄着

他那次走后

就再没回来过

可能父母二老都已过世

无须再归乡探望了

他父亲是我们装备部老高工

大付住在父母家

我们一个大院进出

所以才成为了钓友

屈指算来

刚结识一块儿钓鱼时

他刚出生的宝贝女儿

现在也应该大学毕业了

在报章上听说俄罗斯黑社会猖獗

许多是专门针对中国有钱人下手

手段毒辣

基本是图完了财还不留命

每每看到这样的消息

我心里

都十分牵挂远在异国他乡的朋友

大付,

你在俄罗斯还好吗

不久前

大付终于回来了

把俄罗斯的生意交给了亲戚打理

他商业上功成身退

回国定居了

只是没落户沈阳

是去广西北海买了别墅

说那边一年四季都能钓鱼

这次到沈阳

他请我吃了个饭

说在北海玩的很开心

鱼资源太好了

水库钓鱼

基本都是30元一天随便玩

他一根三米六手竿狂飞大罗非

哪天都是百十斤打底

单尾都是一斤往上

甚至二三斤的个头

收竿时鱼也不拿回家

也不往外卖

随手倒回水里就放流了

他说他自己琢磨出了

一种罗非饵专用小药

鱼获回回都是碾压一众钓友

无论到哪个钓场

都属于一骑绝尘那种

让无数钓者高山仰止

以至有制饵公司

找他商谈购买小药配方

被他婉言回绝

配方流出去

自己在钓场

也许就没了“一览众小”的快乐

何必呢

又不缺那几个钱

他邀我有时间去北海小住

陪我痛痛快快钓钓鱼

我也在想

是不是该把沈阳房子卖了

去广西云南之类地方

买处小宅

乐度余生呢

偶与老婆言及

老婆每必掷地有声回应

“你再有这念头,

我把你鱼竿全撅了!”

大付大付

你个臭小子害人不浅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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